1990年,海市吴淞口码头。

    一个穿着麻布中山领的老头,头发花白,一身棉麻宽松的衣服衬的他仙风道骨,他一手拉着一个黑色拖箱,另一手拎着尼龙布包,一个扎着马尾的孩子紧紧的跟着他,孩子穿着白色衬衣,扎进黑色的短裤里,背着一个双肩包,在拥挤的人潮里拽着爷爷的布包一角,惶惶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人群。

    “跟紧喽,竹子,马上就上船了,你要是在这码头跟丢了爷爷,可就难找咯……”中山领老头名叫周学军,近看脸上戴着无边框眼镜,是个斯文的学者扮,只是头发花白显得有些老,其实从相貌来看,不过五十。

    他口中的‘竹子’正是沈家嫡长子沈修竹,来也是命不该绝,那日他不心掉进荷花池,因为之前和管家的斗用尽了力气,所以他没怎么挣扎就晕在水里沉了下去,再醒来,就被周学军救了。

    他看着四周陌生的房间装饰,奇怪扮的周学军,一贯的装着痴儿,周学军和他相处了几天,发现孩子是个傻子,但是也没有嫌弃,给他吃穿用,待他如亲生孙子一样,耐心的教着这个对现代设施没有自理能力的竹子。

    周学军是个文化人,可惜年轻时被政策下放,运气好在下乡的时候遇到了一生挚爱,两人罔顾世俗生活在了一起,政策结束之后,两人来到上海,开了一家饭馆,日子倒也富足快乐,可惜爱人前年去进菜的时候遭遇车祸,只留下了一大笔赔偿金,周学军痛失爱人,也无心经营,把饭馆盘了出去,终日在家写作书画,封闭自己。

    直到那天去河边写生,救下了漂浮的沈修竹,沈修竹醒后一问三不知,也不话,只是拿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周学军。报了警察,可惜不话的孩子被评估精神有问题,又加上12岁年纪有些大了,警察只登记发布了他的信息,一直无人问津,周学军见孩子可怜,便领回了家照顾,一个月后的今天,算带着孩子回自己户口所在地,给孩子一个户口,彻底领养。

    沈修竹这是第一次来到人潮拥挤的地方,这里的人不意外还是穿着陌生的服饰,男人们头发都短茬茬的,女子衣着暴露展示曲线,沈府只怕真的如爷爷所,是古代遗留建筑了,永北城连知识渊博的周学军都未曾听过。

    两人到了码头等船,周围的座椅已经被占满,周学军领着孩子走到角落,示意孩子坐在行李箱上。沈修竹摇了摇头,张了张嘴:“爷爷,渴了……”

    周学军绕道孩子的背后,开双肩包,取出茶杯拧开盖子递给沈修竹,沈修竹捧着口口的喝着茶水,解渴后又递给周学军,周学军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放回背包里。见沈修竹鬓角的杂毛都被汗水湿贴在脸上,周学军拿出毛巾给孩子擦了擦汗,远远的听见轮船低沉的鸣叫,赶紧利索的收好毛巾,拖着箱子往码头去排队。

    其他人听见动静也都一窝蜂的往码头挤,吓得沈修竹紧紧的抱着爷爷的手臂,周学军两手不得闲,嘴上安抚道:“不怕,让他们先冲,咱们有票,按号来的。”

    这个世界陌生的可怕,大家都扯着嗓门话,女子们也都漏齿大笑,大家都露骨的量着自己,比如现在,验票员拿着周学军递过来的派出所证明,问道:“这写着性别男,你这带的不是个女同志吗?”

    周学军忙解释:“是男孩儿,孩子一看剪刀就害怕,这回回去一定给剪了。”

    验票的同志狐疑的又看了眼沈修竹,明明是女孩子吧?后面排队的人都等不及再催,她这才放了周学军和孩子上了船。

    上了船,周学军找到自己票号的房间,4人间上下铺,他和竹子靠右边,东西安置好后,坐在下铺扇着风,看着长发束起的沈修竹:“竹子,你看,外面可没有男孩子留这么长头发的,等到了家里,爷爷给你剪掉,给你收起来成不?”

    沈修竹惊恐的摇头,眼睛瞪得大大的:“不,爷爷!不剪……”不可以剪,剪掉了奶奶和父亲就认不出自己了,会被扔掉的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不剪不剪,还喝水吗?”周学军只好答应,孩子脑子不太好,他也不敢刺激到孩子。

    沈修竹其实不渴,不过还是点了点头,张望着四周,门外有人不停的推着行李路过,沈修竹好奇的量这些奇怪的人,对门有个宝宝在不停的哭闹,孩子的母亲无奈只好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,沈修竹瞪大眼睛,可是四周的人都习以为常,并没有像他一样惊讶,甚至善意的别过眼神不去偷看。